像父親那種惡魔,他一個字都不想多提。
但江瞳現在對他似乎有些好奇,他不介意自揭傷疤,讓江瞳更同情他。
江瞳猜測他可能是想找人傾訴一下,“你說那些人是你父親的債主?到底是怎麼回事?”
“我父母當年是自由戀愛,我母親不顧外公反對嫁給了我父親,卻沒想到他是個賭徒。”司晏把那隻常年戴著手指套的手擺到江瞳麵前,摘下手指套。
江瞳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。
他左手的小指部位是缺失的,看起來像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切掉了,傷口平整,卻猙獰可怕。
“他沒有工作,賭輸錢就管我母親要,如果不給,就對我們拳打腳踢。”
司晏聲音很淡,神色平靜地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。
“母親的嫁妝很快就被他輸光了,後來又陸續欠下幾十萬。外公幫過母親很多次,要她硬氣起來,跟對方一刀兩斷,可她的性子實在是……”
“最終外公對她很失望,不肯再出手相幫,母親實在拿不出錢來還了,孫強就帶著人上門追債,但我父親早就逃跑了。”
司晏垂眸看著自己那根缺失的小指,“後來孫強抓住我,把我的手指砍了下來,揚言如果十天內不還錢,他就把我剩下的手指都切掉。”
司晏疼得大腦發麻,直接暈了過去。
當時司琳君嚇得躲在房裏不敢出來,是老爺子的人率先發現了他的情況,把他送到了醫院,但卻拒絕再為司琳君兜底。
送醫時間太遲,他手指接不回去了。
司晏清醒後,發現自己斷了手指,母親坐在病房前哭個不停,臉上都是絕望的表情,“阿晏,我沒錢了,你外公也不肯再管我,我們怎麼辦……”
怎麼辦?
司晏從出生到現在,從來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,每天都是父親的毒打和咒罵,還有母親軟弱無力的哭泣。
他在那一刻爆發了,衝出醫院去找父親,發現他們正在賭錢,而且還是在一片煙霧繚繞的環境中。
他給警察打電話,舉報了自己的父親。
司晏說得很慢,渾身緊繃著,眼底有幾分很重的血絲。
“那一年我十三歲,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把父親送進監獄的,沒人敢再接近我。”
他說完,緩緩看向江瞳:“你是不是也覺得,我很可怕。”
“你不可怕,你做得對。”江瞳很平靜,眼神裏沒有半分懼怕和嫌棄,“如果讓他繼續留在外麵,你和你母親受到的傷害,隻會更多。”
司晏身上的緊繃的氣場一鬆,抬眼看著她,“你不怕我?”
“你又不是壞人。”江瞳笑了一下:“我為什麼怕你?”
不是壞人?
司晏咀嚼著這幾個字,突然有種很深的諷刺在心間漫延。
江瞳這個女人看似精明,有時候也挺傻的。
他抿了抿唇,“江瞳,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訴你了,你介不介意說說你父母的事情?”
隻要江瞳願意跟他說起往事,他就有信心,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越來越親密。
江瞳頓了頓。
她是個心思很敏感的人。
雖說司晏為幫她打探消息而受傷,但在她父母的事情上,對方表現的太過主動和好奇了。
她心底的猜忌和戒備加深了幾分,麵上卻絲毫不顯。
“其實你應該也差不多都知道了,我十四歲那年,爸爸媽媽去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宴會,回來的時候遇到趙寧暖被壞人追,出手幫了她,卻被誤殺。”
雖然已經跟其他人說過好幾遍這件事,但江瞳的情緒還是忍不住低落。
“後來,我爺爺因為這件事大受打擊,沒幾年也過世了。”
就是因為江爺爺的前車之鑒,江瞳不敢讓司老爺子也知道真相,才一個人悄悄地去調查。
司晏有些抱歉:“對不起,勾起你的傷心事了。”
“沒關係。”
江瞳輕輕呼出一口氣,轉身把一旁的食盒飯打開,勉強扯起幾分笑意。
“年三十要吃湯圓,這是我跟廚房阿姨一起做的,給你也帶了一份,你試試看味道怎麼樣?”
江瞳盛了一碗遞給司晏。
她很想確定,司晏會不會是竊聽器裏趙寧暖提到的那個人。
因著心裏的兩分懷疑,司晏有心主動接近示好,她也沒有抵觸拒絕。
隨著江瞳靠近,司晏聞到空氣裏若有似無的馨香,衝淡了那些難聞的消毒水氣味。
司晏接過來,低聲說了句:“謝謝。”
湯圓代表團圓。
他這一輩子,都不可能得到這種充滿善意的待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