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穆寒鬆好泥土，種下了葡萄苗，之後又牽著江瞳的手，到外麵的河岸邊去散步。
雨後的空氣清新涼爽，還帶著泥土的清香，讓人心情無比寧靜。
看著怡人的景色，司穆寒突然開口，嗓音低磁好聽：“我很喜歡這裏。”
這裏有江瞳，遠離世俗的煩惱，如果可以，他願意陪著她一輩子住在這裏。
江瞳仰頭看向他的側臉。
也許是住得不習慣吧，司穆寒瘦了一些，輪廓變得更加深刻，從鼻梁到喉結的線條更加流暢分明。
她想了想，仿佛下定決心一般，輕聲道：“穆寒，你回西城吧。”
司穆寒微微一震，心裏瞬間沉到了穀底，立即低頭去看江瞳的臉，試圖從上麵看出些什麼。
可是她的表情太淡了，眼睛也如同水洗一般，看不出任何情緒。
這陣子明明好好的，他們的感情已經朝著好的方向發展，怎麼突然又要趕他走？
他小心翼翼地問：“江瞳，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？”
“不，你很好。”江瞳淡笑著搖頭：“這段時間，我很感激你的照顧。”
感激他，然後趕他走？
司穆寒心裏突然升起幾分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，雖然他也知道自己沒資格生氣，可就是忍不住委屈。
“江瞳，我真的很努力在改變。如果我哪裏做得還不夠好，你提出來，我會更努力地改……你不能這樣……”
給了他希望，又把他狠狠踢開。
司穆寒嘴角微微發抖，心口已經疼到麻木。
江瞳忽然輕輕握住他的手，嗓音低柔，一雙清眸映著晴空的蔚藍，澄澈見底：“穆寒，我跟你一起回西城。”
時間仿佛靜止一般，司穆寒好像聽不懂江瞳在說什麼了，定定地看著她。
他整個人都僵住了，一動不敢動，生怕驚破這幻想的一刻。
“你是司氏的繼承人，公司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回去處理。”江瞳的眼睛彎起，“總不能讓你一直窩在這裏，天天開視頻會議。”
司穆寒終於聽懂了江瞳的意思，巨大的喜悅在血液裏流動，心緒天翻地覆。
他用力回握江瞳的手，迫切地反複確認：“你真的要跟我回去？”
江瞳頓了頓，輕聲回答他，“是。”
過了這麼久，江瞳也慢慢想通了。
雖然在雲辭麵前，她一直都對自己身患重病的事表現得很淡然，但對於未來其實並沒有把握。
生命永遠都有意外，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，就像爸爸媽媽突然離開她一樣。
與其再抓住以前的舊事恩怨，折磨自己過完殘破的一生，不如撿起剩餘的希冀和暖陽，努力生下孩子，珍惜今後的時光。
司穆寒眼裏陡然有了光，“你原諒我了嗎？”
“過去的一切我已經不在乎了。”
江瞳笑起來，眼睛像三月裏的桃花，明豔絕色。
而對於司穆寒，愛也好，恨也好，如今都不重要了。
原諒與否，隻是個說法罷了，這輩子，他們糾纏不了太久了。
倘若有一天她真的……到那個時候，隻希望他能夠做一個盡職的好父親。
江瞳避開了話題，並沒有明說原諒與否，但司慕寒卻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。
心髒讀秒，血液逆流。
司穆寒看著江瞳那雙清亮的眸子裏，正清晰地倒映著他的樣子。不再像以前那般雲遮霧罩，分明人就在眼前，卻好像隔了千萬裏。
他覺得自己現在像踩在雲霧上一般不真實。
全身的血液倒灌進心髒三寸的地方，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，他生怕驚動此時此刻的江瞳，怕她突然又反悔。
好一會，血液從心髒凝聚的地方散開，回到了四肢百骸，他才像重新活過來了。
司穆寒屏住呼吸，像初次觸碰到愛情的懵懂少年，緊張得雙唇都在發抖：“江瞳，我可以抱你嗎？”
江瞳輕輕點頭，茶色的瞳孔裏裝滿平和。
司穆寒迫不及待地伸出雙手，把她擁進懷裏。
她發間的清香撲進鼻息，司穆寒紅著眼，覺得肺部都有些發疼。
為了這一刻，他努力了多久？
雙臂忍不住越收越緊，司穆寒在她耳邊反複呢喃：“江瞳，你不可以反悔！”
如果她再離開，他會受不住的。
“不反悔。”江瞳輕聲道：“以後我們都要好好的。”
輕風拂過，淺淺的涼意，有雨後的蟲鳴聲四起。
司穆寒抱著江瞳不肯鬆手，怕這一刻的美好隻是他一個人的臆想。
“江瞳，我背你回去好不好？”
江瞳垂眸笑了一下，梨渦淺淺綻開，“嗯。”
司穆寒彎腰把她背起來，一步步走得很穩很慢，手臂上的重量在提醒他，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。
江瞳終於原諒他了。
他以後一定要加倍對她好，把她寵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，寵得她再也受不得半點委屈。
雲辭知道江瞳要跟司穆寒回西城，心情有些複雜。
在她同意司穆寒住進來那一刻，他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。
看著江瞳清淺卻堅定的眼眸，他重重地歎一口氣，摸了摸她的頭。
“答應我，你一定要好好的。”
他承諾過不會把她生病的事告知別人，但如果她不能好好愛惜自己，他寧願對她失信。
江瞳明白他的意思，雙眸澄澈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善良的男孩，笑得很平和，“我會的。”
你也要好好的。
雲辭沒有和江瞳一起回去，帶著小月亮留在天堂鎮。
這邊的醫院傳來了好消息，有一份骨髓源和江瞳似乎能匹配，他要留在這裏繼續打聽。
江瞳跟著司穆寒回到西城，再次走進這座城市裏，隻覺得恍如隔世，她以為再也不會踏足這裏。
沒想到，還是回來了。
司穆寒輕輕地牽著她的手，像握著珍寶，嘴角止不住地上揚：“我們到家了。”
江瞳抬眸撞上他深邃的眼睛，心緩緩沉沉地靜下來，勾起一抹很淺的弧度。
“嗯。”
回家休息小半天，臨近傍晚時，公司有急事，司穆寒回去處理。
江瞳則去了醫院看望司爺爺。
司老爺子的身體一年比一年差，眼看沒有多少年的活頭，司穆寒和江瞳的感情問題一直讓他頭疼。
病房很安靜。
他正在看照片，有妻子的，有兒子和兒媳的，還有司穆寒小時候的……
一張一張翻下去，最後那張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兒。兩三歲的模樣，穿著蓬鬆公主裙，坐在他的肩頭。
小女孩粉妝玉雕，一雙茶色的眼睛笑得像彎月。
司老爺子手指撫過那張照片，眼睛已經有幾分泛紅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