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穆寒一雙眼睛通紅，冷冷地盯著曲雲辭。
“我要看自己的太太，你有什麼資格攔著？滾開！”
“我是小瞳的朋友，從這一刻開始，她的安全由我負責。”曲雲辭站得筆直，目光裏透著冷嘲：“順便提醒你一句，你和小瞳已經離婚了。”
司穆寒頓時如遭雷擊，所有的怒氣都被無聲地掐滅了。
哪怕再不肯接受，江瞳確實已經不再是他名義上的妻子。
離婚協議書，是他不顧她一再哀求，親自逼著他簽下的。
曲雲辭看向一旁的司晏和司老爺子，“你們也是，小瞳現在已經不是司家的人，你們和她再沒有任何關係。”
司晏驟然握緊雙手。
他以為隻要江瞳離了婚，等他把骨髓給了她，她就會感激他，慢慢接受他。
可他千般算計，卻萬萬沒有算到，江瞳竟然是他的表妹，他永遠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。
司晏無聲地笑了一下，聲音嘶啞不堪：“如果可以，我也不想和江瞳有任何關係。”
他的嘴角勾起抹嘲弄的笑，慢慢轉身離開。
走廊的燈光落不到眼底，他好像看不清眼前的路，跌跌撞撞好幾次差點碰到人。
雖然江瞳誰都不肯見，但司老爺子卻不肯走，盼著她會心軟，下一秒就肯和他說話了。
周懷德扶住他，輕聲勸道：“老爺子，司少和晏少聽到那些真相都受不住，更何況是少夫人呢？我們應該給她一點接受的時間，等她慢慢想通吧。”
司老爺子拄著拐棍的手在顫抖，“瞳瞳會想通嗎？她還肯認我這個爺爺嗎？”
周懷德心酸地應道：“會的，少夫人心腸最軟了，等過些天她想起您的好，總會認的。”
司老爺子這才稍稍定下心來，在周懷德的攙扶下，慢慢走出去。
所有人都走了，司穆寒卻僵硬地站在原地不肯動。
他定定地看著那扇門，燈光在他五官上映出深邃的陰影。
他眼神黯淡，裹滿絕望。
原來江瞳才是司家的孩子，司老爺子卻把她換給江家，把他帶回了司家。
從此，他和江瞳的世界調換過來。
他享受著江瞳本該享受的生活，也養成了傲慢冷酷的性格，理所當然地認為，他是司家繼承人，司家的一切都應該是他的。
可是江瞳呢？
她到了江家之後，失去了原本優渥的生活，成了一個再普通平凡不過的女孩子。
她親眼看著江爸爸江媽媽死在麵前，用了八年時間去替他們報仇。
可他在做什麼？他帶著殺父仇人回來，還任由仇人羞辱江瞳……
他果然是個混蛋！
司穆寒恨不能給江瞳遞一把刀，任她狠狠插進自己胸口。
江瞳渾渾噩噩，等了很久外麵才安靜下來，終於得到了片刻的安寧。
曲雲辭再進來的時候，把杜醫生也叫過來了，仔細地替江瞳檢查。
越檢查醫生眼底的憂色就越重，不由朝曲雲辭看過去。
曲雲辭不著痕跡地搖頭，杜醫生在心裏輕輕歎口氣，隨後露出安撫的笑容：“司太太的身體指標都已經恢複正常，我開點安胎藥，吃幾天就沒事了。”
聽到司太太幾個字，江瞳的眸底起了淡淡的波瀾，很快又歸於平靜。
什麼司太太，什麼司家的親孫女，她都沒力氣去想了。
曲雲辭時刻留意她的表情，等到送杜醫生出病房後，他才說：“杜醫生，小瞳已經不是司太太，你以後就叫她江小姐吧。”
免得聽一次傷心一次。
杜醫生點點頭，有些惋惜地說：“其實江小姐的身體狀況恐怕不太妙。”
曲雲辭的呼吸一沉，“醫生，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？”
“沒有辦法了。”杜醫生搖頭：“江小姐的身體底子受到嚴重損傷，癌症晚期，還懷著雙胞胎……正常人隻要碰到其中一點，都很難活得長久。”
曲雲辭懇求道：“不管怎麼樣，拜托你幫忙再想想辦法。”
和杜醫生談了很久，曲雲辭才重新推開房門進去，表情輕鬆：“小瞳，剛才醫生說了，寶寶很健康。隻要好好養著，等生下寶寶後做了手術……”
說到這裏，他故作輕鬆的聲音像被什麼割裂了，難以繼續下去。
江瞳拉住他的手，朝他笑了一下。
“雲辭，其實我昏迷的時候，醫生在說什麼我都能聽到。我的病治不好了，對不對？”
曲雲辭臉色一僵，想說些安慰的話，可話還沒說出口，眼睛已經先紅了。
“杜醫生在急救室裏說的那些話，隻是針對當時的情況。你現在已經醒了，那些話不能作數。”
江瞳笑著說：“你不要難過，我會好好聽醫生的話，好好治病。”
曲雲辭的眼淚再也忍不住，向來溫雅自持的清貴男人，頭一回在人前哭了。
“小瞳，隻要有我在，一定不會讓你出事。”
“我相信你。”江瞳的語氣比雲煙還輕，眼睛穿過雲辭，不知道在看什麼。
她經曆過這麼多事，對身邊的很多人很多事都早已失望透頂，但是從來都沒有對自己失望過。
因為她相信，隻要咬牙堅持一下，再苦的困難也總會熬過去的。
隻是這一次，她可能堅持不住了。
“雲辭，三年前我救你回來，也許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幸運的一件事了。如果沒有你，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。”
江瞳的聲音越來越低，好像在喃喃自語。
司穆寒和她離婚，司老爺子拋棄她這個親孫女，司晏又莫名其妙喜歡她……
她的人生，太荒唐了！
曲雲辭握住她的手：“以前是你照顧我，現在換我照顧你，好不好？”
“雲辭，杜醫生說了，我至少可以撐到生下寶寶的，對不對？”
“是。”曲雲辭連忙說：“我會替你找到更好的醫生，你不但可以平安地生下寶寶，還可以看著寶寶長大，還要跟我一起長出白頭發。我們說好的，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。”
“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美好又有趣的事情，有人在冬天光著膀子奔跑，有孩子趴在桌上睡著了，閉著眼睛還不忘吃一口麵，還有金黃色的葉子吹落整個街道的畫麵，很美很美……”
“小瞳，以後我陪你看遍這世間的美好，好不好？”
江瞳微微怔住，幹淨的眼睛裏也流露出了向往，“雲辭，你怎麼總能把所有事情都描繪得那麼好。”
“我沒有騙你，等你養好了身體，以後想去哪裏我都陪你去，好不好？”
“嗯。”江瞳點點頭，“我想回天堂小鎮看看爸爸媽媽，你也可以陪我去嗎？”
最後一次，再回去看看爸爸和媽媽。
曲雲辭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，拒絕的話幾乎馬上就要出口。
江瞳抬起眼睛看著他，瞳眸漂亮，聲音很輕：“雲辭，拜托你了。”
曲雲辭喉嚨哽著，最終隻能答應她，“好。”
